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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第 2 章

    宋清杳不知是如何回家的,只觉得头重脚轻,踉踉跄跄的往回走。

    等走回家时,黄怡又疯疯癫癫的蹲在角落,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,但总归不会绕开‘薇薇’亦或者‘老宋’这两个名字。

    她坐在窗前的位置上,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。

    即便她很不想承认,即便这三年来,她从未忘记过沈明衿,现实就是,他已经另寻新欢,且忘记了她。

    京市的冬天很冷,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,她们住的房子是亲戚的杂物房,亲戚也是远房亲戚,住在隔壁高层的自建房里;说实话,能在这种关头给她们母女提供住所,且不收取任何费用,并且在没破产之前,两家是不来往的情况下,已经是雪中送炭了。

    她强撑着那股气,拿着父亲遗留下来的电话簿,一个个的打过去借钱。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手抄电话簿上,很多号码被划了横线,代表着对方拒绝接听电话,或者是不愿意借钱;零下十几度的房间里没有暖气,她每打一个电话,按下号码时,手都要抖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号码按出去。

    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,打了几十通电话,接听的人却寥寥无几。

    亦或者接听了,也不愿意借钱,甚至还有人对她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听到那些人骂她是‘讨债鬼’时,她突然有些恍惚,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需要这样低下头来看别人的脸色行事?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需要像一只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,靠着别人一点点的赏赐过日子?

    她停了下来,握着手机迷茫的望着窗外。

    好像未来跟过去,都在这一刻停止了,后无退路,前有悬崖。

    屋内静悄悄的,只有寒风刮过的声音传来。

    黄怡双手被捆,靠在床边,嘴里依旧喃喃念着‘薇薇’二字。

    紧握的双手一点点攥紧、泛白,就像是她紧绷的心在一点点崩塌。

    最后,这两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她猛地放下手机,双目猩红的走到母亲跟前,拽住她的手,抑制不住的怒吼:“你为什么老是惦记着宋薇?是我!是我把你从千里迢迢的国外带回来,是我拼尽全力给你一口饭吃!是我扛起了所有的债务,你为什么总想着她,为什么啊!她是你女儿,难道我不是吗?你为什么要那么偏心,疯了都只惦记着她一个人!?”

    自从家里破产后,她从未发过一次脾气,也没有表现出大悲的情绪。

    仿佛骨子里自带的傲气告诉她:她是宋家的长女,遇到再难的事也得撑起来。

    可在这一刻,所有的傲气、坚持、努力,都像是一个笑话,在母亲这里得不到任何的认可和支持。情绪的上涌撕碎了她最后的堡垒,她声嘶力竭的怒吼着,但这样的怒吼,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她绝望的蹲了下来,右手紧紧抓着绳子,声泪俱下:“是我……是我……还没放弃你,是我像一条狗一样的替家里还债,你就算看在这个份上,都不能爱我一点吗?”

    母亲无论是清醒还是疯了,有一点必须要承认——她就是很刻薄、很偏心、很残忍。

    这会儿,她不止念着宋薇的名字,居然还残忍的说,并且是一字一句的说:“活、该。”

    宋清杳时常在想,她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。

    为什么在面对她时,总是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,艰难的将头抬起来,看着母亲那浑浊的双眼,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可怕的念头——她也可以像宋薇一样跑了,不管母亲,只要不管她,就不会有人像这样用言语来刺伤她。

    可当她把绳子解到一半时,动作就停下来了。

    父亲说得对,她天生就是受委屈的料子。

    狠不下心的窝囊废。

    最终,她把绳子放了回去,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坐下。

    这一刻,她什么都不想,就坐在那里发呆。

    雪一直在下。

    皑皑白雪如柳絮,散落在院子里的矮墙上,将周围的杂物都笼罩着。

    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,打破了片刻的宁静。

    她转动眼珠看了一眼,神色骤变。

    ——137xxxxxxx。

    价值上亿的连号。

    除了沈明衿,还能是谁。

    音乐声响了六七下,到最后一下时,她才拿起手机,按下了接听键。

    电话接通后,两人都没有说话,意外的默契。

    她的呼吸变得轻盈起来,好像深怕被他听见自己那急促又紧张的气息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开了口,“我是沈明衿。”

    低沉的嗓音配上丝丝电流,很是诱人。

    她的心陡然的颤了颤,嘴巴里略有些干涩,“嗯,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阿姨昨天找过我,谈了借钱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您可以当做没听见。”

    “您?”沈明衿低笑一声,像是放下了文件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我答应她了,你下午有空来我公司,我叫人帮你去银行办手续。”

    她握着手机,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。

    沈明衿财势雄厚,区区三个亿对他而言,如同毛毛细雨,但这样的毛毛细雨砸在他们宋家,就跟巨石一样。

    他没理由插手他们家的事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母亲死乞白赖的去求他的话,以他的脾气,两人的交集也就止于那天晚上了。

    答应的话就卡在咽喉里,答应下来,她就解脱了,不答应,也许能落得个清高。

    但清高不能当饭吃。

    她犹豫很久,说道:“我明天再来吧,下午我还想再试试。”

    “嗯,试试。”他说,“试试靠一个下午就能解决掉你们宋家的债台高筑?你要是真能解决,我倒是对你另眼相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必讽刺我,我爸在京市还有很多朋友,我总得去问问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下午借不到,我明天——”

    话,还没说完,电话就挂断。

    沈明衿直接把电话扔到桌子上,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,室内温度适宜,他扯了扯领带,拉松后便靠在位置上休息。

    窗外又下雪了,五十二楼的高度,几乎将整个京市的景色收入眼底;男人闭着的眼眸突然睁开,死死的盯着桌面上黑屏的手机。

    下午还想试试。

    所以到这个关头了,他还是Plan B吗?

    *

    下午,雪小些了,宋清杳按照之前的地址,亲自登门拜访之前的亲戚朋友。

    除了一个远方的表叔接待她,请她喝了杯茶,其他一律都说没时间,没有钱。

    意料之中的闭门羹。

    回去的时候是七点多,天已经黑了。她站在一个南街的街道上,距离沈明衿的公司只有一公里。

    徒步走过去时,就看见阚静仪从里面走出来,她打扮得格外漂亮,从头到脚的名牌,记得高中那会儿,她是个连买上百块衣服都会斟酌许久的人,才几年过去,她就已经实现阶级的跨越。

    当然,这种跨越不是从穿什么名牌、坐什么豪车来比的。

    而是她跟的那个人,本身就是阶级。

    宋清杳不敢跟她面对面撞上,下意识的躲在暗处,等到她离开,才走进大厅。

    说来也是奇怪,家里没破产的时候,她无论去哪都挺直腰板。

    现在就是来个公司,都觉得心虚。

    沈明衿这种级别的高层是需要预约才能见的,她没预约,只能干巴巴的问前台能不能上去见他。

    前台看了她一眼,意外的温柔:“您是宋小姐吧?沈董说过,您要是来了,可以直接上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沈明衿交代过?

    她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但也没有多想,径直走入专属电梯,直通五十二楼。

    层楼数慢慢往上跳,她的心也跟着狂跳不止。

    终于,‘叮’的一声,电梯门打开了。

    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她深深吸了口气,走出电梯。

    B区左拐,双开门的办公室,便是沈明衿工作的地方——二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将城市景色尽收眼帘,米白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办公室,意大利家具整齐的摆放在中央区域,旁边则是同色系的书柜,半面书柜都是他的私人珍藏,剩余半面则是摆放着玩具,是他小侄女的杰作。

    这里一切如三年前那般,没什么太大的变化。

    她收回打量的目光,尽可能的放慢脚步走到沈明衿的办公桌前。

    声音再小,也是有的。

    他听见了,却不抬头。

    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,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文件翻阅;气场很强,强到让人不敢大喘气。

    不止是她,每个来他办公室的人,几乎都很少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,他这个人的脾气和外貌具有天然的欺骗性,长着一张媲美娱乐圈顶流的脸,说的话做的事却很资本,很让人畏惧。

    昨天灯光昏暗,她也没敢仔细看他。

    更何况久别重逢,她一心只想着逃避,压根没注意到——他手上戴着一枚跟阚静仪极其相似的男戒。

    办公室里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沈明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,抬头看她,用一种很疏冷的眼神看她。

    不存在想象中熟人见面该有的熟络。

    “你来得太晚了,银行没有工作人员会处理这么一大笔的金额交易。”他语气冰冷地说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情绪过度。

    更像是在打发,连最基本的过问都没有。

    她深深吸了口气,“抱歉,是我的问题,所以我是想来跟你预约明天早上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,你甚至可以决定什么时候还钱。”他随意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手里,将烟雾吐出来,深邃的眼眸望着她,话锋一转,“所以是我来求你借钱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将烟头咬在嘴里,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桌面上,“三亿两千万我会一次借给你,这笔钱你需要在三年内交付完成,三年后则按照市场利率逐年递增,合同细节我已经让律师拟好,没问题就签字。”

    她走上前拿起合同,翻开页面仔细的查看各种条款。

    说实话,如果就按照目前合同里标注的条款来看,绝对是雪中送炭——三年内没有任何利息,三年后才按照市场利率递增。

    在她翻阅文件时,沈明衿就坐在那里看着她。

    白色半高领毛衣,黑色过膝羽绒服,秀黑的长发绑起,梳成马尾辫,眉眼过于温柔好看,白瓷的肌肤与窗外的雪花没有区别,腰看起来更细了,一个手掌就能握住,唯一有些不好的就是连日奔波,略有点黑眼圈,不过并不妨碍她的美,能长成这副模样,已经是一骑绝尘。

    他抽着烟,轻轻将烟雾吐出来,漆黑的瞳仁里没半分情绪,猜不出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很快,她弯下腰来,指着他的笔,“能用吗?”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签字了。”她边说,边在落款处写字,“我会尽量在三年内还清这些钱,很感谢你的慷慨解囊。”

    “不算慷慨解囊,你妈来找我,求了我很久,我觉得我不答应,她会再来,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,我买个心安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的手顿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娟秀的字体就印在了合同上。

    沈明衿站起身来,朝着她伸出手,“合作愉快,宋小姐。”

    “合作愉快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,快速松开,拿着属于她的合同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第二天宋清杳就跟着沈明衿的工作人员处理了银行的金额。

    共计三亿两千万。

    拿到钱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国外的法务部发送消息,配合他们进行赔偿。

    由于个中细节极多,她只能委托亲戚暂时照顾黄怡,然后独自出国处理。

    前前后后总共忙活了一个多月才处理完。

    还剩余一些小股东的欠款,则由剩下的工作人员完成。

    回国的时候,差不过快过年了。

    走进巷子就能感受到春节即将来到的喜悦,孩童拿着烟花结伴燃放,外出打工的人也都相继回家,各家各户都贴着春联。仔细一算,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在国内过过年了,在回家的路上也买了点年货。

    黄怡托付给亲戚照顾,不能说算好,但每天一口饭是有的。

    刚走到巷子口,手机就响了。

    拿起手机一看,发现是阚静仪的信息。

    其实两人一直都有互相的联系方式,只不过中间不在一个学校上课,以至于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年前。

    阚静仪:[清杳,马上过年了,提前祝你新的一年,万事如意。]

    宋清杳:[谢谢,对了,你上次借我的衣服方便给个地址,我给你送过去吗?]

    阚静仪:[一件衣服而已,没事的。]

    宋清杳:[应该的,你说个地址吧。]

    阚静仪给了个地址。

    居然是金秋俱乐部。

    她的神色略有些恍惚——那是她跟沈明衿定情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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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唯林南烟大唐扫把星